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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黎明之前/谭刘粮食向】梦醒

【黎明之前/谭刘粮食向】梦醒

 
01

刘新杰睁开眼。

 

呛人的硝烟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子,攥紧他的喉咙。他手里托着一把枪,踉踉跄跄地在战壕里奔了几步,来到谭忠恕的身边。

 

一只粗糙沾血的手掌攀上他的肩头,用力地拍了两下,“怎么?怕了?”

 

刘新杰的身体在谭忠恕的手掌下抖了抖,他的腿在上一次鬼子的进攻中被弹片擦中,用还算干净的布条绑了起来。万幸的是,伤口已经疼痛到麻木,不至于让他站不起来。不幸的是,他们没有任何药品、绷带,他们已经是常德城里仅剩的、最后一批坚守的战士。

 

刘新杰先是吃吃笑了几声,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粗粝地像是刀锋在地上摩擦,“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。”

 

他转过头去看谭忠恕,那人脸上挂了彩又被硝烟熏得焦黑,本来眼睛就小,这下更看不出来了,只一口白牙亮得很。刘新杰知道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,他突然有点不合时宜地想起在大军开拔前,他跑遍物资短缺的商店搞到一盒发胶,却被老谭发现没收还赏了他一个狠狠的脑瓜崩。想到往事,他突然想笑,但还是忍住了,老谭却心有灵犀似的用眯缝的小眼睛斜睨了他一眼,刘新杰立刻破功笑了出来,不过牵动了伤口只好龇牙咧嘴地小声抽气。

 

谭忠恕遥望着远方,好像在看被炮火烧红的天际,又好像透过它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,“新杰,开战之前的遗言你写的是什么?”

 

刘新杰没心没肺地笑了,“我可不写遗言,我写的是心愿!我说,等战争结束了,咱俩就回老家,在咱们村头的小河边上盖个大房子,把咱妈也接进去住。”

 

“好啊,好啊......”谭忠恕颤抖着声音,狠狠抹了把脸,“我写的是能有人替咱们照顾咱妈,可惜咱们兄弟怕是没这个机会了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,从踏入黄埔的那一刻起,我就已经做好了殉身报国的准备。我从来不怕死,可是新杰......留妈一个人,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!”

 

刘新杰看着谭忠恕握紧的拳头沉默不语,他只希望自己的心脏能和眼睛一样,所有的软弱、痛苦、彷徨都可以随着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出,只给他留下一个坚强果敢、心无旁骛的躯体。终于,刘新杰又一次顽劣地扬起嘴角,“老谭,快别再说这些丧气话,我都要没力气杀鬼子了。”

 

在那个开战前的夜晚,他拿到写遗书的信纸,犹豫了很久都想不出该写点什么。这么多年来,他刘新杰从来没怕过什么,他瞒着老谭跟在他后边报了黄埔军校,瞒着老谭加入了共产党。谭忠恕不知道这些但也常常点着他的脑袋,说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。他骗了老谭,他根本没在信纸上写什么心愿。他早就做好了打算,如果这是他该有的结局,那么在战场上马革裹尸、赴死捐躯也算得上一个痛哉快哉!

 

刘新杰不敢奢望小河边的大房子,那个晚上,他考虑良久,在昏黄的烛光下写下简单而潦草的四个字:带我回家。

 

刘新杰缓缓阖上眼睛,他的身体疲惫不堪,但头脑却无比清醒,战友的尸体、汩汩的鲜血、肩头的温热,在黑暗之中齐齐向他涌来。靠近死亡让他觉得颤抖却又坚定地义无反顾,他绝不能让老谭死在这里、死在今天。

 

当炮弹在脚边炸响时,刘新杰玩命地跑过去,把谭忠恕死死地护在身下。眩晕的白光袭来,只够他苦涩一笑。

 

老谭,不论我是死是活,你都得活着。

 

你得带我回家。

 

 

02 

刘新杰睁开眼。

 

饭菜温馨的香味氤氲在鼻端,他用力吸了一口气,又慢吞吞地吐出来,一颗心似乎在胸膛里缓缓上升。没等他反应过来,小雄已经蹦蹦跳跳地扯住了他的手臂,“新杰叔叔,你可睡了真久,快点来陪我玩吧!”

 

怡君温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“小雄,别闹你新杰叔叔,马上就开饭了。”

 

刘新杰抬头的一瞬间,看到餐桌旁坐着两个人。那不是别人,是母亲和老谭——自己这辈子最亲近珍视的人。

 

安稳的一场觉,老谭的家,熟悉的饭菜味道,以及自己的亲人——妈、老谭、怡君、小雄。眼前的这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场梦,哪怕是梦他也太久没有做过了。

 

刘新杰怔忪地立在原地,然后跌跌撞撞地跑过去,跪倒在母亲的膝前。妈没变,眼里的怜爱和鬓间的白发让他心里发涨地难受。他颤抖着双唇握住母亲的手,“妈,儿子不孝......”

 

老谭一边倒酒一边打趣,“这小子还是长大了,终于懂点事了!以前尽不让我和妈省心!”

 

母亲微笑着,还像记忆里那样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,“新杰,你没错,妈从来不怪你。”他闭上眼睛,几乎要沉醉在这种他朝思暮想的美好之中。

 

怡君端来了最后一道菜,一锅咕嘟咕嘟泛着热气的粥。大家纷纷入座,团聚在桌前。刘新杰的眼眶里还噙着泪,他没有费力气去隐藏自己的眼泪和情感,在这里他真正感觉回到了年少时的家中,不用像过去几年里一样活得虚与委蛇、费尽心机。

 

谭忠恕递给他一杯酒,“多大的人了,还动不动就哭,也不嫌丢人啊!”

 

刘新杰一边笑着,一边抹去眼角的泪,“我今天不是高兴嘛,还不让我在妈面前撒撒娇了?”

 

谭忠恕笑骂道:“小滑头,就知道仗着妈喜欢你胡来。”

 

怡君拍了拍手,“今天咱们家难得团聚,就聊点开心的。是吧,小雄?”

 

“对,我要听爸爸唱歌!”小雄挥舞着勺子兴高采烈。

 

“唱歌啊——行!”谭忠恕点点头,“新杰,咱们一起来唱个《陆军军歌》!你还记得吧?”

 

“怎么能忘?”刘新杰仰头干掉一杯酒,就用筷子打着节拍,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:

 

“黄埔建军声势雄,所向无敌,金鼓响,百战沙场,复兴中华,凯歌唱,勇敢沉着,龙腾虎跃军威壮,安内攘外作先锋。肝胆相照,山河动,立大功,团结自强。旌旗耀,歼灭敌寇风云起......”

 

老谭也跟着他一起唱,刘新杰望着老谭脸上的不似作假的喜悦和幸福陷入了一片恍惚之中。他不知道,但他也不想知道。他被逼着清醒了十年,作为一根钉子,狠狠地插在敌人的心脏里,哪怕要烂,也要烂在这根木头里。为了信念,把生死荣辱抛在一边,他从不后悔。但这一次,他只想在这个美好的幻梦之中,为自己活一次。就一次。

 

歌声渐渐停息,桌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。刘新杰突然紧抿起了嘴角,他的心脏被一阵没来由的恐慌紧紧攫住。“不,不不......”他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臂。

 

母亲握住了他乱挥的手臂,她说:“别怕新杰,我永远爱你,孩子。”

 

老谭的手掌又一次攀上他的肩膀,带着熟悉的重量和温热。刘新杰转身去看他,那人脸上平静到冷酷,和刘新杰梦里那个发现自己卧底身份的谭忠恕一模一样,仿佛他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
 

“别说......求你......”刘新杰痛苦地看着谭忠恕,缓缓摇头。

 

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,你知道你该做什么。你该去做了。”谭忠恕向他微笑,这令他毛骨悚然。

 

带着深不见底的绝望,刘新杰听到耳边传来战场的炮火、女人的呜咽和撕心裂肺的呐喊。死在自己面前的同志和战友,八局同事们的关心和玩笑,黄埔军校求学时的训练,还有老家村头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,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又消失不见。终于,他看到母亲、怡君和小雄坐上一辆黑色轿车渐渐走远,老谭就站在楼下,而他只能站在对面的楼顶,任由眼泪滑落。他看到自己和老谭站在水手的坟墓前齐齐敬礼,两个人站得笔直,就像两把插入地面的长刀,一如多年前的战场上。他看到,老谭抖了抖衣服,坐上车,拐上了另一个路口消失在远方。

他知道,从此以后,便是永远的分道扬镳。

 

 

03.

刘新杰感觉到肩上和手臂的力度消失,他开始急促的呼吸来缓解惊慌和不适,然后他突然醒了过来。

 

刘新杰睁开眼。

 

他瘫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,外面是他和老谭道别的那片树林,水手就静静长眠在此处。刘新杰下车,给水手刻了一块碑立在墓前。他在墓前敬礼,然后转身离开。

 

他不愿醒,但他该醒了。

 

END

 

很久没写过这么长的文了,献给谭刘,纪念他们超越政治和立场的感情!欢迎还在冷圈坚守的小可爱们点小心心、评论、找我拉呱。

最后,我爱刘新杰 forever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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